
人至中年的韦晓吟是从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听到了迈克尔·杰克逊过世的消息,她的心里猛地“咯噔”了一下。很快她收到了曾经一起共事的CBS伙伴发来的E-mail,只有简短的几个字:“我太悲伤了。” 悲伤,在于迈克尔·杰克逊来说十分陌生的另外国度的人群里迅速蔓延。
《BAD》的中国化之路
迈克尔·杰克逊在中国的传奇,开始于上世纪的80年代末期。
1988 年,在迈克尔·杰克逊那张创造了销售奇迹的专辑《BAD》在美国成功发行4年后,中国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引进了这张唱片,中文译名《真棒》。而迈克尔·杰克逊在更早的1982年发行、代表了其音乐巅峰的另一张专辑《Thriller》,中国乐迷则是在认识《BAD》之后更迟的时间才得到它。
作为引进迈克尔·杰克逊唱片的第一人,韦晓吟常常会怀念“迈克尔·杰克逊旋风开始席卷全中国的黄金时代”,那是上世纪80年代末的事情。
其时的韦晓吟,是中国唱片公司外国音乐编辑室的音乐编辑,专门负责引进国外的原版唱片。
1987年,在人民大礼堂举行的一次世界唱片年展晚宴上,韦晓吟结识了坐在身旁的“大人物”——时任CBS高级副总裁的皮特·邦德,一位优雅的英国绅士。迈克尔·杰克逊所属的爱比克唱片公司,正是CBS旗下的。
已发行了两张专辑的杰克逊,当时已经是西方世界“红得发紫”的大腕儿。他的《Thriller》在全球销量超过了1.04亿张,连续37周在美国排行榜上霸占冠军宝座,至今无人能敌。其中歌曲《Beat It》讲述了一个贫民区黑帮群殴的故事,风格深受《西区故事》的影响,片中的街头混混全都是由真正的古惑仔扮演。迈克尔·杰克逊在自传《月球漫步》中写道:“这些混混非常友好,他们不奢求其他,只要求上镜。”
正发行的专辑《BAD》,全球销量也已超过了2200万张,CBS电视台为此还专门播放了长达17分钟的《BAD》MTV完整版。
皮特·邦德主动表示,希望与中国唱片公司合作引进《BAD》的版权。在那个国门初开的年代,西方人都瞄着 “神秘”的中国,能够在这片土地上“发声”,那是了不起的大事。
“突然要引进这么大牌的明星,我心里真没底。”而且,迈克尔·杰克逊的穿着打扮,还有怪异的尖叫,都和当时中国的主流音乐格格不入。中国的乐迷能接受吗?韦晓吟不能确定。她和同事们最终决定,先引进一些CBS出的古典音乐唱片作底,然后再介绍迈克尔·杰克逊。
“ 当时是很小心的,每一个唱词都是反复听,看看有没有问题。”韦晓吟至今仍对当年翻译时的战战兢兢记忆犹新,譬如《卖弄风情的戴安娜》(Dirty Dianna)、《犯罪高手》(Smooth Criminal),光听名字就能想象它出现在那个年代中国的“先锋性”和“震撼性”。而这张充斥着大量俚语和习惯用语的英文专辑,对于一直学习正规英文,没有出国经验的韦晓吟来说,翻译起来实在是个“大麻烦”。
皮特·邦德为韦晓吟的翻译提供了巨大的帮助,他甚至曾询问韦晓吟:“你要和MJ通通电话吗?”
“从字面上来讲,‘BAD’是不好翻译的,实际上他就是‘Terrific’,真棒的意思。”在皮特·邦德的提议下,迈克尔·杰克逊这张《BAD》专辑有了正式的中文名《真棒》。”
没有经过一处删减,《真棒》很顺利地通过了审查。
“选择他意味着选择了一种前卫的生活方式”
20 世纪80年代,流行音乐已大举进入刚经历浩劫、文化近乎荒芜的中国。1986年,在得到了官方和传媒的一致认可后,流行音乐人终于名正言顺地登上舞台,1988年,把迈克尔·杰克逊“请”进来的时候,中国流行音乐正是百花齐放时,可迈克尔·杰克逊的音乐还是带给中国乐迷们前所未有的冲击和体验。
时隔多年,《音乐时空》杂志主编李宏杰还能回忆起当年初次听到《BAD》时的震撼,“那是太新鲜的音乐冲击了!”混合着FUNK、迪斯科元素,强劲、快速的节奏,还有伴随音乐的尖叫,迈克尔·杰克逊创造的音乐世界,让少年李宏杰如痴如醉。
1988年,中国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在上海的唱片工厂举行了《真棒》密纹唱片的首发式,盛况空前。
《真棒》的销量好得出奇,韦晓吟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回忆了当时发行的“奇观”,“大卡车一大早就排上队了,工人们在工厂不分昼夜、加班加点地赶工,把制好的唱片装车运到全国各地。”据说,《真棒》很快在中国的销量就超过了100万张。
“那个时候,喜欢杰克逊,就意味着选择了一种前卫、新锐的生活方式。”《音乐时空》杂志主编李宏杰告诉记者。在录像机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奢侈品的时候,刚上初中的李宏杰就和同学轮流租录像带,到有录像机的同学家看迈克尔·杰克逊的MTV。
录像带播放的是《避开》(Beat It)中的一幕,一帮黑帮老大模样的人出现在镜头前,“杰克逊用尖厉的嗓音喊出了‘beat it’,真的是酷毙了!”李宏杰回忆时也忍不住跟着尖叫起来。
大家都在为杰克逊招牌式的“月球漫步”舞步而疯狂,他的亮片手套、黑色软呢帽,也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错过的永不再来
迈克尔·杰克逊所引发的热潮还在继续。就在《真棒》中文版发行的同年,全中国酷爱先锋文化和流行音乐的青年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迈克尔·杰克逊要来北京演出的消息。
多年后,在谈起那场几乎就要成行的迈克尔·杰克逊来华演唱会,时任东方歌舞团负责人的黑子(真名王彦军)还不无遗憾。
“ 我做这个行业有两大遗憾,一个是邓丽君,一个是迈克尔·杰克逊。杰克逊我当时都谈成了,那个年代把杰克逊谈成了是很难的,合同到现在我还留着呢,108 页,每一条我都做了准备,那时候他还答应我提供500万美元建一个迈克尔·杰克逊小学。当时最后一道关没批下来。” 2005年,黑子在接受媒体采访时,透露了迈克尔·杰克逊曾与中国内地的乐迷如此接近。可从那以后,黑子似乎从音乐界消失了,记者经多方寻找,都未能寻见,也无法得知“最后一道关”的问题出在哪儿了。
民间有不同版本的猜测。有个惊人的说法,如日中天的迈克尔·杰克逊希望定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他的这次演唱会,这个要求当时文化部答应考虑,但杰克逊旋即又提出,在演出当晚,把天安门上的MAO画像换成他的画像。这下,来华演出申请就此成为一段“传说”。
而这次7月的伦敦开唱之机,中国乐迷本有可能与迈克尔·杰克逊“再续前缘”的:北京歌华莱恩运营总监李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,“年初知道他7月要在伦敦开唱,我们就跟对方联系,问有没有全球巡演的计划,如果有,我们希望促成他在北京或上海的演出,”李斌说,在接到中方邀请后,杰克逊伦敦演唱会的制作公司 AEG表示了很大兴趣。
可这一次,“传说”成了永远的遗憾。